捕鱼之悦

盼盼

    古人曰：饮食者，天理也。要求美味，人欲也。在我的食谱里，只要有鱼，就堪称美味了。过去，我无论在何时何处，每逢吃鱼，总会激起怀乡之念。这里让我想起许多捕鱼场景，令人愉悦。
    对鱼的青睐，或许与我出生的地缘有关。家乡在胶东半岛西部的胶莱河入海口处，这里河流、湾塘、沟渠、洼地比较多，八十年代中期之前，基本属于水乡。河流连着湾塘，水流牵着手把个小村庄基本围了起来。由于水面多，鱼虾蟹蛤自是充盈富足。久之，鱼就成了这一方人们餐桌上的佳肴了。每一种鱼，家家都有七八种甚至更多的做法。因盛产鱼，做得又好，所以，人们都称我们这里叫“鱼乡”。
    冬去春来、花开花落的交替，让鱼乡人积累了一些丰富的捕鱼经验。
    围堰排水是惯用的捕鱼手法。人们对选好的湾塘或者沟渠，用泥土截断进水口。然后，两人一组就用事先准备好的“水斗”喊着号子一拉一甩往外排水。“咣当”“咣当”那节奏感如同清晰的音符，铿锵有力，动听悦耳。大的湾塘一般一天即可排完，小的所用时间少些。后来，人们为了提高效率，就用柴油机拉着水泵抽水。偌大的湾塘待水退底显时，白花花、黑溜溜的鱼已经汇拥到了一起。“抓鱼了！”不知谁的一声喊，抓鱼人瞬即挽起裤腿，双手搬着用棉槐编的篓筐，欢悦地冲向湾底。白花花的鲫鱼、白鲢倒也温顺，任凭你捏，掐，抓；但那黑溜溜滑滑的黑鱼就不听话了，一抓一窜，一窜一溅，瞬间，抓鱼人的脸面就成了“包公”。黑发，黑脸，白牙，笑语阵阵；鱼蹦，鱼跳，缠绕，肥胖裸裸。
    围堰捕鱼的最大特点就是能有较大收获，与之相比，网鱼倒也有些情趣。在流水潺潺的地方，不妨下一道地笼网；在水势平稳的地方，可以下一道站网，或者浮网；在水面宽的地方，两人以上可以运用拉网……要说灵活性强，我们这里要数旋网。旋网，有两米多高，织好后，网下段系上铅坠，由一人使用。河道流水季节，不少鱼种喜欢这样的环境，时而游动，时而小驻，此时，最适合用旋网捕鱼。有一年，雨后的胶莱河下游河水猛涨，村里有位老伯一网就捕了六十多斤梭鱼。旋网，在我们这一方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原因在于捕鱼方便。有时得知今天家里来客，主人只要提着网来到河边甩上几网，定有收获。或是鲤鱼、鲫鱼；或是梭鱼、白鲢，纵然个头小点，倒也不失你的期望。
    钓鱼是一种休闲娱乐的捕鱼方式。我幼时，跟随大人去钓鱼，就连鱼饵都不用准备。到了地方，来到草丛水边，立刻就会发现水边浅沿许多微小鱼种，便伸出胳膊两手一勾，放于水中，将小鱼一围一拉，水去鱼剩，就是最好的鱼饵。当时，钓鱼最好的鱼饵就是蚯蚓，有时也利用一些小杂鱼。在我的印象中，最好钓的鱼当属沟胱鱼、鲫鱼；次之就是白鲢、鲤鱼、梭鱼。“细雨鱼儿出，微风燕子斜。”有时天下雨就适合钓鱼。那一次，我和童友在村西小河里冒雨一下午，收获之丰，足有十几斤。大多是沟胱鱼，再就是鲫鱼、梭鱼。值得庆幸的是，一条一斤多的梭鱼被我擒上水岸。当时那激动的心情，难于言表。如今，时移世易，虽说自己已步入天命之年，可“绕池闲步看鱼游，正直儿童弄钓舟。一种爱鱼心各异，我来施食尔垂钓。”的意境仍让我难以与垂钓割舍。
    在捕鱼诸法中，我其实更欣赏“等鱼”。等鱼，在我们这里就是利用上下游水势之差，垒堰。在土堰适当地方，扒开豁口，铺上芦苇长帘。在芦苇长帘的上面压一窄板条，然后，在长板条上面抹上一薄层具有粘性的黑泥。这样，上游水流就如同瀑布一样流到芦苇帘上。一会的功夫，就会见到活蹦乱跳的鱼儿在芦苇帘子上大汇集。有时，为了预防鱼的戒备心里，就在帘子之上掩饰一些现割的新鲜芦苇。就这一招，让好多狡猾的黑头鱼马失前蹄。
    从捕鱼的手段，就可知道人们为了生存动用了多少脑筋。“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冬天，人们背着大镢、铁锨，拿着笊篱，去找水不多的沟渠、湾塘破冰捞鱼；那几年，还行起在较大较深水面用玻璃瓶子装上炸药、雷管、点上导火线炸鱼；有人还划着小船，船上载着发电机，用电捕鱼……“茭草青青野水明，小船满载鸬鹚行……”古代诗人吴嘉纪的诗句倒让我想起七十年代末在水肥鱼美的胶莱河有人利用鸬鹚捕鱼的场景。
    数十年来，虽说由于干旱导致老家的水面逐渐减少，但捕鱼的小景还是常常走进我们的视野。丁酉之秋日，我回家见到村里的大湾旁绿树成荫，微风阵阵，垂柳依依，老少男女，笑容细语，站坐不一，手持钓竿，休闲洒脱。堂弟跟我说：“今年雨水好，这里成了钓鱼的好地方，白天晚上都有人。这不，不长时间，我就钓了十几条鲫鱼，大的足有半斤多。”他手中的鱼竿抖动着，脸上充满愉悦。
    《诗经·陈凤》：“岂其食鱼，必河之鲂？”“岂其食鱼，必河之鲤？”我常想，家乡的鱼自有独特之性，何必非要吃黄河之鱼呢？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有水则有鱼。年年有鱼，连年有余，共同富裕，是我们东西南北各方的共同期盼，共同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