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袅袅

盼盼

　　去年夏天，我们把房屋进行了装修。新铺了地面砖，新吊了天棚，墙面刮腻子不说，还更换了铝合金门窗、大尺寸液晶电视和新家具，安装了新空调，里外焕然一新。当然，做饭一日三餐有电器，早已经用不上了的锅灶，也被清理出去。尽管锅灶消失了，但那缕缕炊烟，依旧在我的心头缭绕不散，思绪万千。
　　“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陶渊明在《归园田居》中，写的是乡村远处的村落美景。因村落在远处，看起来隐隐约约，水墨画一般，村落里的炊烟在微风吹拂下袅袅上升，显得很轻柔的样子。虽未泼以浓墨重彩，淡淡几笔却勾勒出一幅恬淡、宁静的田园村居图。
　　每每想起锅灶，看见烟囱里冒出的袅袅炊烟，眼前就会浮现出母亲那慈祥的面庞和忙碌的身影。
　　小时候，我们家是远近有名的大家口，老老少少十几口人，十几张嘴，光吃饭就叫人头疼。母亲却凭着她那勤劳的双手，凭着一口大锅、一口大水缸和一口大咸菜缸，把清淡的日子，收拾得头头是道，有滋有味。
　　那时候，一年四季，地瓜和地瓜干当家，有心计的母亲，却变着花样，尽量让我们兄弟姊妹吃得舒心一些。漫漫冬日，母亲的手冻得通红，冻裂了口子，洗了一大盆地瓜，倒进锅里，大火煮熟。我们像小猫小狗一样，依偎在母亲的身边，看着冒出的火苗映红了母亲的脸庞，屋子里热气腾腾。有时候，母亲还会在炽热的火炭里，焖上三两个地瓜，给我们享用，那烤地瓜的味道，真的好美、好美，似乎至今还唇齿流香呢。真真是，日子虽寡淡如水，却淡而有味；屋子虽旧，却弥漫了旺盛的人间烟火。
　　那时候，坡里地瓜多，棉花也多。待棉花采摘完，留下来的棉花柴，那是最好的烧柴。棉花柴分下来，需要各家各户到地里去拔，自己再运回家。记得那年冬天，飘着雪花，刚跟大姐定了亲的大姐夫，也赶来帮我们拔棉花柴。等运回家，也晌歪了天。母亲糊了饼子，炒了白菜，客客气气把大姐夫请到炕上，还喝了点酒，而我们却在地下吃地瓜，我赌气跑到门外生闷气。母亲见我不吃饭，跟出来，好言相劝，我眼里涌出了委屈的泪花。直到多年后，这些孩子气，还被母亲当笑话揭出来。
　　及至后来，成家立业，朝朝暮暮，依旧柴草当家。直到多年后，伴随着各种新能源进入寻常百姓家，就连独居一隅的父母，也跟我们一样，渐渐告别了祖辈们那种烟熏火燎的生活方式。如今，尽管母亲已经不在了，但母亲的音容笑貌，就像袅袅炊烟一样，丝丝缕缕萦绕在我的心头，永远也不会飘散。
　　作为农耕文明的一种遥远的记忆，如今的锅灶，差不多已经淡出了人们的视野，屋顶上冒出的袅袅炊烟，也随之渐渐飘散在村庄的上空，渐行渐远，飘散在岁月的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