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花泛起的爱

平度

　　最近，趁妻子没在家，我终于“如愿以偿”地为老母亲洗了一次衣服——平日妻子是“不允许”我进犯她的“领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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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欲躬行。我用大盆泡、揉、搓、洗，故意没用洗衣机，就是想体味一下个中甘苦。不一会儿，那份开始时的兴致渐渐褪去，随之而来的是手臂麻木、腰背酸痛……

　　我一个大男人，洗次衣服就感到浑身疲乏，那么母亲又为我洗了多少次衣服呢？恐怕连她自己也说不清。

　　望着泛起的水花，我想起了母亲——

　　母亲是个小脚女人。由于幼年丧母，家境贫寒，又是家里姐弟三人中最大的，虽然很聪明，也渴望读书，但上学对她来说只能是梦。为满足求知的欲望，她只能在做完家务时，到私塾窗外听别人念书，也进过妇女识字班，但都因繁杂的家务缠身，没能坚持下来。尽管如此，生性伶俐的她，还是记住了不少脍炙人口的故事，我的童年就是听着母亲的故事度过的。直到现在，左邻右舍甚至十里八庄的熟悉她的人，有什么烦心事都会找她老人家倾诉，说来也怪，倾诉者常常是在她似乎为来访者量身定做的小故事中让怨气、怒气烟消云散。一位八十五岁高龄的老太太或许不懂得构建和谐社会的含义，可她的善良与智慧不正是构建和谐社会的元素么？

　　肥皂沫在水花中散开，我的记忆也在跳跃中延伸。母亲曾告诉过我，在她怀着我七个月的时候，正于赶上自然灾害，小脚的她为了不让我的奶奶受累，竟然步行到六十里以外的平度城讨饭。一个有七个月身孕的小足女人踮着脚沿街乞讨，那种屈辱与无奈，那份恐慌与担忧，那束揪心与痛楚大概是无以复加的。当我第一次听到母亲讲这段往事时，尽管她是那么平静，间或还有几句笑声，可我的眼泪还是禁不住簌簌落了下来，我紧紧抱着她，“娘，您老人家为了我，为了这个家吃了多少苦啊？！”，母亲却轻轻抚摩着我的头说：傻孩子，这些早就过去了，现在不是都好了吗？

　　扫过渐渐变得清澈的水花，攥在手里的衣服也变得暖意融融，细腻柔软。衣服里承载了沧桑变迁，浸满了酸甜苦辣，写下了忠贞孝悌，录制了春夏秋冬。捧在手里，我在想象襁褓里的自己，这不就是母亲曾经呵护过我的羽翼吗？

　　太阳照到平静的水面上，我看到了慈祥的母亲。母亲心地善良，性情豁达，心态阳光，多笑少怒。对别人的求助要求，很少说过“不”，即使在那连我们自己也吃不饱的年代，只要是来了要饭的，她宁愿自己少吃点，也要分半碗给别人，也许是她太懂那些需要资助的人的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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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花被太阳抱走了，可挂在我内心深处的衣服却定格在那里。母亲从未对自己受过的苦有任何抱怨，而对生活富裕之后的享受却是感恩戴德。国家的、社会的、家人的……，看见什么都会溢出从心头泛起的甜美的笑，那种稚嫩的笑镶嵌在一个年逾八旬的老人脸上简直就是一幅盎然的风景画。

　　母亲老了，但她的心依然年轻。望着静下来的水花，爬上我脸颊的笑容不再让我发呆。●刘升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