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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在网站上看到一本《全国公安检察司法先进工作者大会纪念刊1959》在出售,便毅然决然地购买到手。因为当年这些先进工作者当中有我的父亲崔松仁。
6 q% D+ t, R" @0 N6 X) E+ } 1927年阴历12月25,胶南县大场镇后官庄村一个贫穷农家里,诞生了一个男婴,这就是我的父亲。那是一个黑暗而动荡的年代,战乱的发生、苛捐杂税的横征暴敛、贫富的悬殊、生活的艰辛,使得父亲从小就对旧社会产生了憎恨。后来,共产党的火种播撒到了胶南大地,善良正直、侠肝义胆的祖母,成了村里最早的共产党员,被选为妇救会长。正是祖母的言传身教,父亲加入了儿童团,给祖母当“通讯员”,时常为八路军送情报、带路,做着很平常却充满危险的事情。 " w. {" P( ]- x+ @. u6 d
1944年冬的一个深夜,父亲带领八路军侦察员,到距村东北三里地的塔山日伪据点进行侦查。驻守的日伪军在塔山顶上修建了炮楼,炮楼外构筑着高高围墙,围墙外有丈八深的壕沟,并在壕沟里灌满水。由于天黑路滑,父亲一不小心掉到壕沟里,锋利的薄冰将他的手、脸划破,刺骨寒水湿透了全身。为了不影响侦查,父亲咬紧牙关,坚持到胜利完成了任务。不幸的是,父亲双腿被冻僵,一连三个月瘫痪在床。后来,祖父多方求医问药才把父亲的腿慢慢治好。父亲腿愈后,义无反顾地投身到革命洪流之中。
( v2 r: V$ u: U 1947年孟良崮战役期间,父亲带领一支送粮队“支前”。当行进到诸城北遇到土匪,经过巧妙周旋,父亲勇敢机智地击退了土匪。为了把军粮及时送到前线,夜以继日地赶路,实在困乏了,父亲就和民工们咬一口辣椒提神。饿了,父亲也不动一粒军粮,冒着敌人炮火,出色完成了“支前”任务,并荣立三等功。9 l) f" [; W% X
1947年,老家成了解放区后,父亲服从组织安排,出任藏马县旺山区公安员,1951年调到潍坊地区公安署工作。在侦破大案、要案的过程中,父亲多次受到地区公安署的通报表扬,1958年荣立二等功。1959年,父亲被评为全国公安检察司法先进工作者,在北京受到了刘少奇、宋庆龄、董必武、朱德、周恩来等老一辈革命家和国家领导人的亲切接见,并合影留念。
8 {% q/ c. k. y9 e 1961年,因工作需要,父亲调平度县公安局任副局长。在任期间,他总是吃苦在前,享受在后。好几次上调工资,按贡献、论条件,父亲都应该涨工资,但是他总坚持让给别人。其实,我们家庭也不宽裕,母亲远在胶南老家农村劳动,上有祖父母,下有我们姊妹五个,生活的艰辛可想而知,但父亲还是把涨工资的机会让给别人。
1 w, Z9 }( {) U1 S1 n4 k* r 每逢过年过节,父亲总是把回家过节的机会让给别人,自己在局里值班,忙局里的工作。由于不能经常回家,父亲只能写封信给母亲问问平安,通信成了父亲“探家”的主要方式。写信,局里有现成的公用信封、信纸,但父亲从来不用。上世纪七十年代,组织拟提拔父亲担任平度县公安局局长。父亲却说,别人干比他干更合适,体现了父亲的高风亮节。
4 F+ P2 ]) s8 ~$ [ “文革”期间,父亲受到迫害,身体受到严重摧残,但他总是把是非往自己身上揽,绝不往外推,体现了作为一名共产党员的坦荡胸怀。
: H: I+ i+ n1 T" r2 s" ? 1976年父亲因身体原因,离职休养。直到现在,父亲一些健在的老同事、老战友、老部下过春节仍然不忘来探望我父亲,称赞父亲的美德。
! G5 g% p3 T/ P 如今,父亲年事已高,行动迟缓,但有些事情仍要坚持自己做,尽量不用别人。父亲虽然没有万贯家财给我们,但给了我们好的思想好的品质。这些是用金钱买不来的,这是无价之宝,我们会受益终生。永远的家●马春丽2 Y+ R6 w8 a9 M+ d& \
父亲去了青岛之后,老家的房子就托付给堂兄照管。堂兄腿有残疾,不能干力气活,便依托房子,建起了一个小超市,盈余虽不及一家人柴米,但堂兄很知足。
9 b# A; G/ Z1 y3 w% [ 门前的那株老槐,风风雨雨几十年了。曾有人出价一千元,购去做绿化树,父亲不肯。堂兄几次劝父亲,这个价格已经够高了。父亲的双手慢慢抚过老树的枝干,半晌才说:“留下它吧,夏天的时候还能为你们遮遮荫凉。”我不知道,那一刻,父亲想起了什么,也许是某一个迟归的夜晚,一双儿女在树下焦灼地等待;也许是某一个阴雨的日子,与妻子在树下有过的龃龉,握手言和。
1 m1 c% d( F8 b: P) ]( v 树下有一截石桩,表面已经磨得光滑了。有蹒跚着经过的老人坐下来歇脚,也有雀跃的孩童在上面攀爬。若适逢农闲,恰又天气晴好,树下便三三两两有人聚集,或商议农事,或聊聊家常。父亲不善言谈,但每每端茶倒水,殷勤招呼。母亲心疼茶水钱,父亲却说,房子像人,也要积攒人气,人气旺,才能家族兴旺。+ S; P+ Y, |! W8 H7 v# R
和房子一起留下的,还有家中的一条老狗。堂兄说,父亲走后,那条狗曾大病过一场,堂嫂嫌弃,找一个偏远僻静的沟渠扔了,任其自生自灭。却在很久之后的某一天清晨,堂兄早起开门,发现,那条老狗居然蜷曲在门前,毛发脏了,眼神暗了,但看到堂兄,还是努力地站了起来,两只前爪搭在门槛上,神情里,有乞求,也有期待。堂兄把它抱进屋里,再也没有让它离开。堂兄说这些的时候,一家人正围在桌前吃早饭,父亲拿起了盘里仅剩的一个肉包子,放到嘴边,想了想,没吃,扔给了那条自他回家后一直绕在脚下撒欢儿的老狗。5 W* l% H8 \, G- ?( l
如今,那条老狗一直都在。堂兄说,按辈分,它应该是曾祖母级的了,村子里好多人家的狗都是它的后代。我回去的时候看到过它,不再爱在人前撒欢儿了,更多的时候,它喜欢静静地蜷伏在墙角的阳光里,偶尔,会有三两只调皮的小狗,围上来,触弄它的嘴巴,鼻子。它任由它们嬉闹,就像一个老人,宠溺着自己膝下调皮的孙儿。1 X5 A* J& D& h6 i9 d! y7 T
一晃几年过去了,家门前的土路变成了水泥路,路旁竖起了崭新的健身器材,房前,俨然成了村子里的活动中心。父亲每次都是匆匆地回来,又匆匆地离开。父亲说,哪怕只是看上一眼,心里也觉得很踏实。我知道,不管城市的楼房有多高多大,不管城市的生活有多舒适繁华,大槐树下那幢斑驳的老屋,才是父亲永远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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