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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去世后,细数母亲生前用过的老物件,锅、铲、面板、勺子、炊帚、扫帚……还有两把过时了的陈年葫芦瓢,一把用来舀水,俗称水瓢,一把用来舀面,俗称面瓢,它们陪伴着母亲走完了一生。每每看到这些,我的思绪仿佛穿越时空,回到了快乐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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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d. Y! x. T% c* |6 x b7 Q5 o, _ 在儿时的记忆里,院墙外面,似乎年年都要栽种几棵葫芦。几番风雨,葫芦那长长的青藤蔓就爬满墙头和矮矮的门楼。待结成果实的时候,母亲常常站在架下,瞅瞅这个,瞧瞧那个,然后把那些形状匀称、长得丰实的果子留住,其他的就摘下来做菜肴,那是我们饭桌上一道不可多得的美味佳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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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T+ {, j. a4 G& o: d 七月七到了,暑气很重,屋子里闷热难耐。夜晚,母亲会招呼我们兄弟姐妹,把饭桌抬到院子里,借着夜色,一家老老小小慢慢享用母亲为我们做的饭菜。此时,爬满墙头的葫芦藤蔓绿荫如盖,花香四溢。洁白的葫芦花,招来了葫芦蛾嗡嗡飞舞。母亲一边扇着蒲扇,一边欣赏着一个个小葫芦。蝴蝶也来凑热闹,一阵风来,一股花香,在农家小院里弥漫开来。) \7 s9 f# @( W6 {4 v( w
9 b2 b2 z: T' L' F, a1 j' L 母亲望着满天的繁星,会给我们,讲牛郎织女的故事,让我们幼小的心灵,对浩渺的星空产生了无限神秘感。夏天酷热难耐,其实,那习习的夜风,饭菜的诱人香气,那朵朵洁白的葫芦花,以及母亲那絮絮的话语,又何尝不是在为我们消夏解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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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j+ M+ M7 `: \7 f- x: V 八月十五月明之夜,一颗颗葫芦花,早已变成了一个个又白又胖的大葫芦,在夜色中泛着光亮,着实让人喜欢。母亲瞅着葫芦,再瞅瞅我们,笑吟吟地连声说,唔,好,真好!我抚着沉甸甸的葫芦,急着要摘下来,母亲说,现在还不能摘,还得等它熟透了、变轻了,用指甲也掐不进去才能摘!; e" _" h3 p" Q- P
1 k1 A9 O: V+ W9 i% Y# \ 待到秋后,母亲会指挥我们,踏着凳子或梯子,把那些熟透了的葫芦一个个摘下来。还是沿用老辈人的法子,先让父亲把葫芦对半锯开,然后放在大锅里煮。开锅后,趁软刮净瓜瓤和表皮,晾晒几天,葫芦瓢会变得很硬,就像木雕的一样。如果再涂上明漆,葫芦瓢颜色鲜亮,还能大大延长它的使用寿命。煮熟的葫芦种儿,扁扁的,呈长方形,籽粒饱满,吃起来香甜可口,味道很美。# w( e: y1 K0 R% V7 S2 H,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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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说,葫芦瓢只要仔细着用,用上几十年都没问题。还吩咐父亲,把那些不很周正的葫芦,只在上部,开一个小口,里面存放各类菜种子,随便吊在哪里,怎么也不会受潮招虫子。母亲还把新做的葫芦瓢,送给邻居几个。等后来别人家都用上了塑料或铝制品,再也没有人肯要母亲做的葫芦瓢了,可是母亲却对葫芦瓢情有独钟,每年仍要做几个留着备用。当然,我们家里的大水缸上面,永远漂浮着一把光滑乌亮的葫芦瓢。其实塑料制品也很便宜,我们都劝母亲,不要再用这种过时了的东西,母亲却不以为然,仍舍不得丢弃。母亲淡淡地说,还是自己做的东西,用起来踏实。再说,什么东西用习惯了,就是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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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l/ k( w& n; k* A8 X1 q; ] 等后来我读到《论语》,“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吃着一碗粗茶淡饭,喝着一瓢水,住在破陋的巷子里,人们都不能忍受这种环境而感到忧虑,可是颜回却不会改变志向,乐在其中。母亲虽然没有颜回一样的大智慧,但我知道,母亲一直保留着的葫芦瓢,也自有她的一番天地日月,有一片浓厚的乡土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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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6 h5 }4 U {4 J, p: j, ` 母亲以89岁的高龄仙逝而去,我的眼前,时时会出现母亲那慈祥的面庞。时而梦见爬满墙头的葫芦,青中泛白,在阳光下泛着亮光。时而梦见喝水,用的就是一把葫芦瓢。葫芦瓢在岁月中慢慢老去了,黑黢黢的,表皮也有些裂痕,但我的记忆就像那葫芦瓢里清凌凌的水,永远像山泉一样,清澈透亮,沁人肺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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