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洪的出口

盼盼

    举着伞的人散去了，他坐在墓碑前看着母亲，心和身上一样是湿漉漉的。

  ]1 `* N. c$ T. H' F9 s    自打出生那天起他就没有眼泪，不仅如此，随着年龄的增长发现别家的孩子会喜怒哀乐，他却像是凭空少了一样宣泄情感的法宝，无论对什么都好像在冷漠地观望着，包括拉扯他长大的奶奶病逝，都没能让他流下一滴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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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i5 ]! a1 `" Z- k5 ]+ M% K# f0 a) D2 b    “怎么养了这么个没有人情味的东西！”父亲常常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有时还跟母亲大打出手。终于，在一个很平静的深夜，忍无可忍的父亲，留下一地的烟蒂，离开了这个让他百般纠结的家。

    他没有问父亲去了哪里，只记得母亲温热的脸贴着他的脸哀哀地哭：“孩子，妈妈只要有你，就够了。妈妈爱你。”湿湿的液体，淌到了他小小的嘴里，咸咸的，是他从来没有体验过的。那年他六岁。

    他不受同学欢迎，尽管他极力想要融入到他们中间，可总是离他们越来越远。同学们认为他是个怪人，不愿和他交往，他只能一个人静静地待着，充当漠然的旁观者。母亲隔着铁栅栏远远地观望，眼中的热度消失了，担忧满满地溢了出来。他没有发现偷偷端详他的母亲，还在那一方角落里一言不发。那年，他十三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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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9 X4 q# P0 B    他早早的辍了学。母亲一直照顾着他，安慰着他，用瘦弱的身体里挤出的血汗支撑起这个残缺不全的家。母亲像个孩子般天真的相信一切会慢慢好起来，并不厌其烦地陪着他一次又一次去寻找差事，却都无一例外地被拒之门外。他看到母亲费尽口舌低声下气地求人，他也看到了那个油光满面的肥硕老板连正眼也不愿瞧母亲，他的心隐隐地痛，喉咙上下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出来。那年，他二十二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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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s  ~" F) J# ]/ }8 B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福的影子还没撞见，母亲就因车祸离开了。肇事的车逃之夭夭，母亲像一片残破的枯叶，胸中哽着无尽的挂念耗尽了最后一滴生命。

    一个母亲，执着了这么多年，终究还是没能等到那一天。没有亲眼看到儿子的眼泪，没有守望到他获得幸福。面对医生的无奈摇头，父亲的无声离去，在他的世界里只剩下这个苦命女人孤寂的身影和精心编织的谎言。他似乎从一开始就注定不是上帝的宠儿。于他，母亲就是一切，就是蓝蓝的闪着希望的天。可现如今连这片天也倏然黯淡下去，老天连这点默默守护她的权利也没有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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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鼻子好酸，一直酸到心里，他的呼吸变得急促。本该有什么涌上眼眶的，但又为什么，一滴泪也没有。他的心河仿佛干涸了，他如此痛恨自己，恨他奔涌不出的泪水，明明他的五脏六腑针扎般的疼痛！他大把大把撕扯着自己，失魂落魄地恨不能把自己撕得零零碎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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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嘶吼，他怪叫，他踉踉跄跄地仿佛行走在另一个世界，却什么也改变不了。他被硬生生地丢弃在这里，再无依靠，犹如困兽，绝望而悲凉。他独自跪在墓前到日落，黑夜最终把他的悲伤连同身影一并吞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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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2 j1 Z) B3 e: e8 i6 y    不知从何时起，一名网络写手窜红网络，坐拥两百万粉丝。据有心人爆料，这名写手的经历与那个没有眼泪的人极其相似。他那不曾流过的眼泪，一滴滴凝集心口，汇流成洪，却终是有了出口。他的泪，成了喷薄于纸上的文字。这些文字，突破这么多年来心灵的泄洪口，忽的泛滥了。他要将这些承载着泪水、字字句句敲击着人心的浓郁情感，寄向母亲的方向，给那个他最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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