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虾头

盼盼

    妻子每次给孩子炸虾时，我就跟孩子说：“我最喜欢吃炸虾头。”因为这个炸虾头的故事总是萦绕在我的脑海里。那年我11岁，父亲是中心学校的炊事员，母亲是地道的农民。那一年，因为一些变故，母亲顶着舍弃土地就会没饭吃压力，毅然放弃了赖以生存的土地，在学校临街的两间门市房里开起了门头，做起了小买卖。
    那年暑假，我随父母去荷花湾东侧的县委家属楼的大姨家做客。那天表姐一开门，一股垂涎欲滴的香味儿扑面而来，即刻吊起了我的食欲！“小赵在炸虾头给你们吃。”大姨笑着说。午饭还没开始，我们四个孩子坐在茶几旁已经开吃了。那种酥脆喷香的感觉，至今难以忘怀。大姨看我们爱吃，就说：“孩子们愿意吃，我再去买。”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直点头。
    “姐姐，你给我问问这虾头怎么批发的？”母亲问大姨。“8毛5一斤，你批发了干什么？”“我寻思着批发回来让他爹赶集卖，反正他也放暑假了没事干。”大姨应允了。
    中午饭间，父亲和母亲的心早已飞向了食品厂的虾头。怎么讲价格，怎么盛装，怎么卖……饭吃完了，也胸有成竹了。身为公职人员，父亲赶集只买过东西却从未卖过东西，心中不免有些顾忌。父亲说：“得赶远集，近便集人们离城近，可能有吃的，再说熟人也多，不好意思。”
    这些虾头都是食品厂生产虾仁的附产品，一天能出200多斤，经过讨价还价，母亲承诺食品厂每天要100斤，虾头在原来的价格上每斤便宜了3分钱。父亲去市场买了竹筐和杆秤，就等着去食品厂带上大虾头发大财啦。
    盛夏的早晨，阳光早已铺满大地，到处一片热气腾腾的景象。母亲边做饭便催促我们快起床：“快起来吧，一会儿你爸回来了，咱好吃饭，别耽误他赶集。”“回来了？带了多少？”母亲一边炒菜，一边问正在门外支直行车的父亲。“今天去得有点晚，就80斤了。”父亲支好车子，洗把脸，坐下来狼吞虎咽吃了饭，喝了水。“我吃饱了，今天是古岘大集，我就去古岘吧！”父亲边擦着汗珠子便跟母亲说。母亲一怔：“这么远，来回100里路啊！”“不要紧，也没多沉，我有数。”“那你路上可一定慢点。”母亲一边叮嘱着一边站在道边上守望着父亲骑车远去的背影！
    父亲是傍黑天才回来的。母亲问：“怎么才回来？”爹说：“集上卖了50来斤，还有30来斤拉乡卖了，还剩2斤，拿回来给孩子们吃，我看他俩挺愿意吃的。”那天晚上，母亲炸的大虾头红黄酥脆，香到心扉。爹边数着钱边美滋滋的笑着，只是那一向白皙的脸庞一下子变黑了。父亲咧着嘴跟母亲说：“不错哦，这一下子就挣了48块3，权当我4天的工资啊。”母亲也笑了，却很勉强，她不忍心爹出这么大的力。就这样，第二天，第三天……邻居一起做生意的小青年看着眼馋，执意要一起去，却干了两天后再也不去了。只有父亲依旧干着，虽说不累，饭量却大增，每天家里必不可少的美酒佳肴自然还有炸虾头。整整一个暑假，我和妹妹却没吃够。
    那天父亲赶的是铁岭庄集。天色已黑，母亲做好的饭菜都凉了，却依旧不见他的身影。母亲挂念着：“好回来了，怎么还没回来？”她站在路边观望，听到从黑暗里传来了动静，就喊我的小名……却没人答应。母亲失望地自言自语：“能上哪去？好回来了？不知道都望望着？”沿着黑暗的路走了好几个来回，终于在最后的来回中和父亲一起回来了。母亲给父亲端上了热了好几次的饭菜，边吃边谈论着。“车子断链子了，我推着走了10多里路，好不容易在村里找了工具修起来，多亏都卖完了……”
    就这样，父亲不畏炎热，风雨不误，一个暑假全卖虾头了。父亲说：“挺好的，累是累，想想一个月挣了4个多月的工资，值了。”母亲对我和妹妹说：“入学了，都好好学习，只要你俩上学不败劲儿，我和你爸供给也不败劲儿。”爹看似软弱，关键时候却是条硬汉子；母亲不识字，倒是真的明白知识是最重要的，想方设法供给我们兄妹俩完成学业。
    炸虾头的浓香我久久不能忘记，也永远不会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