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傅家圣旨碑想到的

盼盼

    我的故乡是新河镇朱家村，离北镇村只有两华里，小时候常听老人讲北镇村里金城的故事。后来才知道，这金城和张舍老白家、栖霞牟家一样，是富甲一方的大财主，虽然其家业和势力不能和后两家相比，但在平度西北乡还是闻名的。
    金城的房子在土改时已经充公，一部分做了粮管所，一部分成了新河小学的教室。
    金城虽然消失了70余年，但金城的故事继续流传。前年，朋友说在我村不远的石桥下，发现了一通金城的圣旨碑。前几天，又有朋友发来了他所拍摄的圣旨碑照片，才得以见其面目。近日，我又到现场进行考察，发现某座桥下的桥洞内，砌着两通圣旨碑。另一桥下，也有其家族碑数通。
    一通是恩赠傅锦川的，另一通是恩封傅 兰萼的，具有“皇家”气派。碑文书写工整，字体别具一格，两碑各高192厘米，宽84厘米，厚30厘米，上下左右的装饰花边各10厘米，图案为龙、鱼纹、福海浪花纹和八仙法器，造型和刻工精美。碑头和碑座残块散落在河底，从中可以看出雕工的精致。
    恩赠傅锦川的碑文11行，最长行32字，最短行1字，共219字，字口清晰，内容为：奉天承运，皇帝制曰，考绩疏庸，特重推恩之典服官，资敬聿彰式毂之功尔，傅锦川，乃候补主事加三级傅杶之父，世擅清门，代传素业，家风敦厚，垂弓冶之良模。庭训方严，启诗书之令绪，兹以覃恩，赠尔为朝议大夫，锡之诰命，于戏薄赢金而示诲世，泽常延锡鞶带以加荣天休弗替。
    制曰，官学方成，读父书而继业，爱劳交备，禀母训，以扬名尔。许氏，乃候补主事加三级傅杶之母，克树芳型，尤多慈教，着承筐之雅范。早知率礼无愆，寓徙宅之，深心果见，克家有子，兹以覃恩，封尔为恭人，于戏彤毫丽润，爰推颜复之恩彩，翟流芳弥振贤明之誉。
    龙飞咸丰七年九月，谷旦。
    从碑文中，可以看到这样的信息，金城主人傅锦川是候补主事加三级傅杶的父亲，“家风敦厚”为“良模”，教子有方，其子“读父书而继业”，“秉母训，以扬名尔”。其妻许氏为“雅范”，被封为恭人。
    因无傅氏家谱，不知这傅锦川为傅氏几世。只是从另一桥下露出的半截碑文得知，傅锦川为堂兄弟五人，分别是傅铭堂，傅镜堂，傅惇裕和傅监堂。其祖父为傅青九，祖母宫氏。其父傅兰萼有兄弟傅兰室一人。其子傅杶叔兄弟四人，分别为傅治，傅睿和傅润。立碑时的咸丰七年是1857年，至今已有160年了。新河有南、北镇二村，明朝洪武年间，川籍周刘二姓迁此立村。因沟窄水涨泛滥为害，开挖成河，得名新河，村名改为新河南崖和北崖。清同治十三年由村改镇，故得名北镇。傅氏何时迁来，有待搜集家谱求证。
    金城傅氏的发家史，因缺少文字记载，已经无人知晓。传说傅家迁来后一贫如洗，以贩鱼为生，当地有“傅和乾买火烧越叫越远”的歇后语，意思是连拉乡卖火烧的也嫌他家穷，赊账赊怕了，后因夜拾官银而发家。又有一说是其早上在胶莱河大桥西头掰土块时掰出一缸金子而富。这传说，和栖霞牟墨林在山沟里拾到狗头金而致富相似。发家后，先有“泉宝”，后有“金城”字号。傅家遵循“忠厚传家，诗书继世”的儒家思想，注重教育子孙读书明理，虽没有中过什么功名，但子孙贤明而勤俭，至1945年的100余年，传之八九代，富贵满堂，打破了富不过三代的规律。
    晴耕雨读是封建农业社会的理想境界，傅家分为三支，各有堂号，类似戏开堂等。
    封建社会视科举取仕为正统，花银子捐官者为文人士大夫所不齿。金城傅氏一门，虽为富豪，虽然注重培养子孙读书，但与科举无缘。查道光《重修平度州志》，不用说是进士、举人，连五贡部分都无其名，只有在“议叙”栏中有所记载：傅锦川，候选盐大使，以捐赈议叙八品衔。花钱捐了个八品官，还是候补的，总算是光宗耀族了。其子傅杶，虽然为“候补主事加三级”，可查遍了道光志和光绪志，也没找到半个字。
    咸丰年间，可以花银子捐封，傅杶捐银，其父傅锦川因此被“恩赠尔为朝议大夫，锡之诰命”。其祖父傅兰萼也被“恩封尔为朝议大夫，锡之诰命”，祖母张氏、翟氏被“貤赠、貤封为恭人”。
    封赠是封建社会皇帝为推恩臣下，将官爵授予其父母、祖父母和曾父母。健存者为“封”，殁者称“赠”。官至一二品者封三代，三至五品者封二代，六品以下封一代。分为诰封诰赠、敕封敕赠和貤封貤赠三类。明清对五品以上官员父母等以皇帝的诰命诰封或诰赠；五品以下的官员父母等用敕命授予封典，称敕封敕赠；貤封是官员以自身所受的封爵名号呈请朝廷移授予其亲族尊长，貤赠是呈请朝廷移授予其先人。道光以后，捐封例开，只要捐银子就可得到貤封貤赠，并且受封赠者也不受限制了。傅家所受的封赠就是后者。当年，傅锦川受“赠”，已经作古，夫人许氏受“封”仍然健在。傅兰萼和夫人翟氏受“封”说明其长寿，大夫人张氏受“赠”，已经长眠了。此时的金城已经进入鼎盛时期，随着张舍老白家逐渐败落，成为了平度西北乡的首富。
    两碑封赠的时间为咸丰七年（1857），《光绪志要》编纂时间是光绪十九年（1893），中间相隔才36年，光绪志的“貤封”栏没有收录，真是不应该遗漏的。史志编纂受时间、条件、人员水平等方面的制约，不可能没有疏漏。尤其是同治和光绪年间，平度遇到捻军两次入境之乱，有疏漏是在所难免的。一些有价值文物的发现，可以为史志补遗，傅氏圣旨碑的发现，价值之一便在于此。
    缺少文化的大款，充其量是个土豪。不注意文化学习的暴发户，富不过三代是必然。傅家富过八九代，一定跟注重教育有关。虽然没得功名，只有这一点就足以传家了。
    圣旨碑默默地躺在大石桥下，诉说着金城的故事，任凭河水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