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画杂记

盼盼

    清晰的记忆里，微黄的墙上挂了一幅清荷图：两只粉白色的花朵，娇艳而不妖冶，斜角上，伴着一苞花蕾，似开非开，羞答答的样子，像邻家爱脸红的小丫头。翠绿的叶子下，藏着两只鸳鸯，晨光透过窗棂纸，映着鸟的羽毛绚丽极了。
    每天，我一睁开眼，就会被那美妙的色彩所吸引。这让我想起村头的水塘，春天刚解冻，清澈的水面上，就露出了点点青绿。虽没见蜻蜓飞来，但随着柳絮的飘来荡去，那一层层的绿就立体了起来。喜鹊在旁边叫着，唱走了太阳，唱来了月亮。夜光下的荷塘，似乎比朱自清笔下的景色还美。
    我曾找来一张薄纸，印在那幅画上描绘。妈妈怕弄坏了，嗔怪道：“你还想当画家啊？！”父亲看我喜欢，就从书店买来了《芥子园画谱》，让我照着练。我高兴坏了。上边不光有荷花，还有四季的花草……我像是一步迈进了花的海洋，自己也似乎成了花仙子。
    父亲也喜欢绘画。他画家堂、财神、窗旁，也画杂七杂八的民俗画。他构完图，我就学着给图涂颜色。有一次，由于毛笔吸水太多，一滴黄颜料滴在父亲勾好的画纸上，慢慢地向四周弥散，我慌了神，不知所措。父亲拿过笔，随着颜色的浸洇，笔锋随浓淡处轻扫细描，勾出一朵美丽的小花，那份惊喜让我记忆犹新。自此，我成了父亲的跟屁虫。上学时，神笔马良的故事更是让我神往。扬善抑恶，仗笔走天涯。父亲说，好好画，将来不缺饭吃。
    时光荏苒，为了儿时的梦想，繁累的工作之余，有空就会站在桌前描画，有一次，为了临摹一幅古画，反反复复地观察临习，一站就是几个小时，胳膊酸麻，颈椎痛得几天不敢随意转动。但看到笔下美丽的作品，心底的那份喜欢，仿佛初恋，再辛苦孤寂，却难以割舍。
    偶然的机会，看到《吴昌硕画集》，被他那种强劲、朴厚的力感深深吸引，前辈那气冲牛斗、飞龙走蛇的艺术风格，醇厚、苍茫、郁勃的笔法令人回味无穷。我喜欢临他的梅花，焦墨枯笔，疏密有致，时而欲探水揽月，时而欲凌空飞去，气势与行力的韵律让我着迷。
    学习传统笔墨，犹如站在巨人的肩膀之上，每次临摹吴先生的作品，都会被那运笔如风，一气呵成的自然气势所倾倒。为他五十而作画的谦词，为“十年不到香雪海，梅花忆我我忆梅”的诗人情怀吸引。每天的铺纸，捻笔，构思画面，那黑黑的墨汁仿佛有了洗心的魔力，让自己沉下心来静思。喜欢上临习古画的娴静安然，，喜欢上吴先生的画气不画形，使自己更安心愿意在孤独的空间耕耘。除此，更为折服的是吴先生身处逆境，而作为一个画家的责任与担当：“一生磨砺，仍自强不息”的精神品格。他开创了中国画新的审美意境，古拙中突出力度、透出美感、透出趣味。他贫寒半生，画作却古雅，饱满向上，充满了蓬勃的内涵。
    随着涉猎的绘画题材越来越多，不管是花鸟鱼虫，梅兰竹菊，除了技法，在绘画中也释放了自己的真情实感，虽然村头的水塘干涸了，但因为绘画，我心中的荷塘永远荡漾在心头。我在画案上，铺上一张纸。笔墨里，心塘里的荷花又盛开了。里面，有我的童年，分明也有我的未来。画着画着，那时浓时淡的画面，时湿时干的线条，时轻时重的点划，时虚时实的勾勒，仿佛紧紧拥抱着我的生活，融入了我的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