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师高一峰

盼盼

    我的老师高一峰，与“我的老师胡适之”断不可相比，但“我的老师高一峰”却并非杜撰。换言之，高一峰先生是我的高中语文老师——这段真实的往事，却是任何杜撰者都抹杀不了的。
    记得当年在西关联中读书时，就向往着千佛阁脚下的老平度一中。当时，教我语文的几位老师高看我一眼，鼓励我说：“好好努力啊，考进一中去，那里有特级语文教师高一峰……”1982年秋天，我如愿以偿，背着父亲给我新买的黄书包，像一只饥渴的飞鸟，一头扑进高大白杨林掩映着的省重点中学——老平度一中。那时，想都不敢想，文理分班前，教我们班语文课的，正是特级教师高一峰先生。
    高老师清瘦高挑的身材，微驼的脊背，一副鼻梁上的老花镜不时地往下滑。课堂上谁做小动作，他便突然打住声音，头颈前倾，如炬的目光掠过眼镜上框，凝视不语，待教室静的连落针的声音都不见，便又直起颈项，抑扬顿挫地讲起课来。这种姿态很优雅，也很有震撼力，显示出一位富有经验的老教师驾驭课堂的非凡水平。
( e- H7 ^- z; x6 p) G7 @$ g" m0 b    最能给我们那群学生留下集体记忆的，是高老师的经典课文《荷塘月色》。朱先生写得美，高老师讲得绘声绘色，委婉动人，加上他拖着长韵的南京普通话，常令我们和观 摩者叹佩不已。他诵读文中所引《西洲曲》“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许”的微妙神态，常令我想起《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里，鲁迅当年的老师领着学生们一遍遍诵读“金叵罗，颠倒淋漓噫，千杯未醉嗬……”的情景。
: F- n& f, ^/ S$ I3 a) f    高老师批作文，很注重语句，倘见到上乘句子，便用红色曲线标出，拿到课堂上诵读，并在作文末尾大书一“阅”字。记得我有篇作文《落春雨》，几乎被高老师画满了红曲线，乐得我整夜睡不着觉。当时我们的集体宿舍在西大院东门外北侧，睡的是大通炕，我连续几个晚上把头蒙在被窝里，用手电筒照着，窃窃自喜地读自己的“大作”，终有一晚被值班老师逮着，我们宿舍被扣了2分。班主任老师火了，批我说：“了不起啦？把你能耐的！”后来，我参加华东六省一市中学生作文比赛获奖，高老师又把我的作文推荐给《青岛市高中学生作文选》，那本30多年前的薄薄的已有些卷曲的黄皮小书被我一直保留至今，每每翻开它，心里总是暖暖的，眼眶就跟着发湿。
    及至高二结束，文理分班，我因为数学忒差，主动进了文班，继任的语文老师便是文史兼长、求真究实的李树先生。二位先生双璧辉映，各领风骚，使我一生受益无穷。
    现在，我是一个历尽沧桑的中年汉子了，血气方刚的岁月几成灰烬。在闪烁飘忽的灰烬中，一颗灵魂愈发生动，且带了几分文学情怀，我怎能不感激当年在老一中教过我的好老师们？这其中之一，便是高一峰先生。
    永别了，我的先生！登在报纸头版左下角的那则讣告里，称您为“高一峰同志”，这说明，您是一位被历史记住的老革命，更是您老人家无上的光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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