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舍，咸菜饼

盼盼

　　咸菜饼，一种饭桌上常见的下饭小菜，用腌发的芥蓝疙瘩擦成丝儿，透水去盐加入面粉煎制而成。焦黄、咸香、味浓！
　　记忆中的咸菜饼是生活的奢侈品，在少油少肉的日子里，一块自腌的咸菜疙瘩足以让一顿饭有滋有味，多数家庭不舍得再加入白面在油锅里煎着吃。偶尔煎上一次，那浓烈的咸香味不仅会让劳累回家的人赶去疲惫，胃口大开，更会召来邻居隔墙大喊：又在家做好饭啦？回答自然是骄傲的声音：哈，来吃啊！
　　老家在农村，父母都是地道的农民，父亲从我未出生时就担任村支书，在大生产的年代，父亲的职务并没有给我带来什么优越感，相反，因为他的忙碌，我们姐妹和母亲对他多少都有一些怨言。童年的记忆，父亲总在生产队里忙活，晚上回家也是在煤油灯下写啊算啊，一屋的烟味。冬天，父亲带队外出挖河的时候，母亲会煎一摞平日舍不得吃的咸菜饼给他带上，自然也会给我们姐妹留几个。那是我小时候对他工作的最大感激，以至于会经常问父亲为什么还不出去挖河。父亲为公的日子里，是母亲拖着病弱的身子，毫无怨言地竭尽全力操持着上有三个老人下有三个小儿的一大家子。直到长大后，成家立业，渐渐理解了父亲，不仅是他工作时的敬业，还有童年里我们熟睡后，他整夜整夜操劳的那些农活……现在一家人常常开玩笑，说小时候多亏父母没有时间照顾，才让我们姐妹锻炼得家里家外一把好手，还把爱吃咸菜饼的喜好拿来当笑话讲，但笑声里总有些许的酸涩。
　　日子是真的一天天好起来。父母忙碌的身影里，我尝试着自己做饭，至于做得是不是好吃，父母从来没批评过。记忆深刻的是初中第一次煎咸菜饼，童年的味道，在少年时一直想能一次吃个够，难得父母不管，灶台我说了算。所以，那天一大早，在父母下地干活之后，我一个人开始我的煎咸菜饼“处女作”：从咸菜缸里捞几个最大的咸菜疙瘩，用家里最大的盆，擦丝儿，水洗去盐，加面，稠了加水，稀了加面，反复几次，终于认为合适的时候，已是满满的一大盆。点火，烧柴，放油（穷日子养成的习惯，还是不敢放太多），倒入全部的咸菜面糊……原以为，馋得我流哈喇子的咸菜饼就这样会香喷喷的出锅了，但最终，当浓浓的糊味弥漫整个厨房的时候，锅内的面糊还是稀稀没有饼的样子。怕父母责备我浪费太多的白面，我做贼似的把一锅面糊舀到给牛喝水的桶里，刷好锅，若无其事的样子。是父亲饮牛的时候，因为牛不喝水才发现桶里的秘密。那天，母亲教会了我煎咸菜饼，也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有些事欲速则不达！
　　因为咸菜饼哭了，还是上大学的时候。离家的日子，听不到父母的絮絮叨叨，一个人享受放飞的自由，有时候几个月不回家一趟。生活依然忙碌，但母亲说从不在街上玩儿的父亲每个周末都要到村头去……返校的日子，父母总想给我带点好吃的，但那个时候零食点心已变成我从城里带给家人的礼物，家里再也没有城里稀罕的东西。外出串门回家，看到父亲一个人趴在锅上忙活着，灶台上是煎得厚厚的一摞咸菜饼和几样小咸菜。回校，与同学分享，咸菜饼尤其受宠，在同学羡慕父母细心时，我吃出了泪……
　　经历从贫穷到富裕的生活变迁，咸菜饼一直不温不火的占据着饭桌的一隅。市场上有专做的，饭店也作为小菜多有准备，偶尔自己在家也会做点儿，但无论如何，却再也吃不出小时候的味道。食材的日益丰富，养生理念的深入人心，咸菜已不是佐餐必备，但对咸菜饼，久不食之，总有思念的感觉：一块儿咸菜饼，一碗小米粥，滋味悠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