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炕情深

盼盼

    “上炕上炕，脱鞋上炕！”若你到我老家来，听到主人这样的言辞，千万不要慌张或误解，这是主人热情好客的表现，相当于城里人让坐沙发，但又比坐沙发更显热情隆重。
    北方气温偏低，还没立冬，天气就先变冷了。过去农村条件有限，不能用电热毯或暖气取暖，漫漫长夜，给人们温暖和舒坦的，便是这土里土气的火炕。记得父亲在世时说过一句话：“人活一世图个啥，饿时的馒头，冷时的火炕。”起初我对父亲的话不满，觉得这是没见识的表现。父亲看我不服，便说：“火炕怎么了，不服去外面试试？”当时我8岁，不顾母亲奉劝，便一骨碌起来，光着身子下了炕。可刚一开门，就被一股寒气逼了回来。赶忙上炕，躲进被窝不敢动了。父亲再没和我理论。但打那以后，我和父亲一样，开始对火炕心生敬畏和感激。
    火炕虽好，但盘炕却是一门很难学到的手艺。师傅盘的炕，放点柴火进去，一烧就热了，而且屋里一点烟都没有；新手盘的炕，费柴火、难烧热不说，而且屋里浓烟滚滚，呛得人直咳嗽掉泪。正是这样，我的父亲靠着个会盘炕的手艺，在十里八乡都很吃香，据说就连当初母亲嫁给他，也是图了这门盘炕手艺呢！
    记得小时候，有哪个娃娃和我吵架，我总是用我父亲以后不给他们家盘炕来要挟。但父亲却为人谦逊和蔼，从不端架子，有人请他盘炕，不论贫富，都是有求必应。
    火炕除了睡觉取暖，接待客人，一个炕桌一支，还是一家老少吃饭、谝闲传的好地方。但对我来说，最重要不是这些，而是这个“土窝窝”带给一家人那其乐融融的祥和气氛。
    啥是个幸福？上世纪80年代，一家人往火炕上一挤，再有台黑白电视机一放，那生活怕只有神仙能比了。《三国演义》《西游记》《白发魔女传》《包青天》《甘十九妹》……在我记忆中有诸多经典剧目，都是那时一家人挤在火炕上看的。每次看完了，大家还都犹意未尽，个个评剧家似的，唾沫星子乱飞，评说剧情。有时，意见稍有不和，便会争个面红耳赤。母亲不耐烦了，蹬父亲一脚，说：“关灯睡觉，谁爱吵雪地里睡去!”这时，我们都才闭嘴，装作呼呼大睡了。
    如果把北方乡村比作是一部厚重的线装书，那么火炕便是其中最重要的一页。多少年来，有太多太多关于火炕的记忆，停驻在我灵魂深处挥之不去。就算后来到了南方，火炕仍是我心中那根牵引风筝的线，一想到她，心就暖了，家就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