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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在我们这个地方,几乎家家户户都有石磨。家乡的山就叫磨山,不用考证,我也敢肯定,我们周围祖祖辈辈都离不了的石磨,就是用这座山上的石头打凿而成的。
我家的石磨一开始支在老屋的厢房里,后来条件稍好一些,盖了新房,八口之家一分为二,空间宽敞了许多,石磨自然被请进了新屋。只是,四间房子,它被安放在最西面的一间,那里光线有些昏暗。
我可没少和它打交道。小时候还没上小学时,就和哥哥一起帮着爷爷、奶奶推磨了。怎么推呢?现在想来,就是利用杠杆原理,在上面的磨盘上别上两根木棍,一人一根,一前一后,以木棍为动力臂,向前推啊,推啊,一圈圈的转个不停。粮食堆在磨盘上,顺着一个笔直的圆洞慢慢沉到上下两个磨盘之间,一碾,就变得体无完肤,粉身碎骨了,成了细细的面粉,落到了最下面的石槽里。等流淌下来的面粉堆积到一定高度,再用葫芦瓢挖到面箩里筛上一遍,细的面粉筛下去了,剩下的就是玉米或者大豆或者小麦等杂粮的皮。往往很难一次就加工彻底,得把这些皮再堆上石磨,继续加工。那时,粮食紧缺,添不饱肚皮。所以,有时不来上三两个回合,把上面的面收拾得干干净净,是别指望收工的。
那时年纪轻轻,身子骨还没硬朗起来,干起活来一猛子劲儿,推上一阵子,就气喘吁吁,精疲力尽了。每当此时,奶奶就张罗开了,说谁谁谁能干懂事,谁谁谁长大会有出息。这么一鼓动,我和哥哥还真来了劲,快马加鞭,撵趟似的,谁都不甘心让谁落下,拼着劲在磨道里飞。
有时想,推磨其实也挺有趣的,单是那不紧不慢发出的“嗡嗡”声,就够动听的了,只觉得它好像电影上敌机盘旋在队伍上空时发出的轰鸣。所以,有时推着推着,就能勾起一种美美的享受来,好像看了一部战斗片。如果推的是剩下来的粮食皮,那声音就不是“嗡嗡”的了,而变成了急促的“唰唰唰”,好像和小伙伴们钻玉米地捉迷藏撞着玉米叶时发出来的声响。而如果瞅一眼那磨眼里落下来的面粉,就会蓦然感到,那一丝一缕的东西,伴着美妙的乐音,简直就是一股股细细的瀑布,尽管不是很有气魄,却也不失秀美啊!而最让人神往的是,有时奶奶高兴了,说不定还会翘起一双小脚,到挂在屋梁上的扁篓里摸出一块白面或者麸面馒头,“扑”的一声掰开,笑呵呵送到我们手上,算作奖励。而我们哪里舍得立马吃掉呀,因为那时不赶上过年过节的,谁有福气享用此等美味!
后来,村里有了钢磨,而要用它,可是要花钱的,既然没地方来钱,就得精打细算,自己推,节省着花!这尽管未能让我们的生活有多大改观,却也帮我们凑凑合合度过了那段艰难岁月。
几十年的时光一晃而过,爷爷奶奶早已作古,家里的石磨再也没排上用场,堆在一个角落里了。我想,它为我们立下了那么多的功劳,也该安心地歇息歇息了。
(胥进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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